“死亡经济学”如何推动俄罗斯的战争机器
乔治·坎切夫和马修·卢克斯莫尔
翻译：ChatGPT 4o
10-13 分钟
更新于 2024 年 11 月 13 日，美国东部时间凌晨 12:02
在俄罗斯贫困的内地，参战如今已成为一种理性的经济选择。
在乌克兰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俄罗斯正在提供高薪和奖金来吸引新兵。在该国一些最贫困的地区，军人的薪水高达平均收入的五倍。阵亡士兵的家属可从政府获得巨额赔偿。
对于那些遗留下来的人来说，这些都是足以改变生活的巨款。俄罗斯经济学家弗拉迪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计算，一名35岁男子参战一年后阵亡，其家庭将获得约1450万卢布（约合15万美元），这比他在一些地区作为平民工作到60岁所能获得的收入还要多。家庭还可获得其他奖金和保险赔付。
“上前线并在一年后阵亡，比一个男人继续生活更经济上有利，”伊诺泽姆采夫说，他将这一现象称为“死亡经济学”。
现在阵亡士兵的赔付金额之高，去年截至6月已累计达到约300亿美元，表明战争正在改变俄罗斯社会和整体经济。自入侵开始以来，克里姆林宫将军费支出提升至后苏联时期的最高水平，以抵消部分西方制裁的影响。武器工厂昼夜运转，提供就业机会和高薪。
现在，攀升的阵亡赔付金正在为一些俄罗斯最贫困的地区注入财富，换取稳定的士兵流来支持战争努力。据官方统计，贫困水平自1995年开始数据收集以来已降至最低。加入军队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
在苏联解体后，许多俄罗斯人长期认为军人职业是无才之人无法胜任其他技能岗位的选择。在那段期间没有重大战争，大多数人呆在军营内处理文书或从事杂务。
但乌克兰战争改变了那些愿意参战之人的命运，不仅提升了他们的收入，还提升了他们的社会地位。政府推出了一项名为“英雄时刻”的新计划，旨在培养服役人员担任政府职务。
俄罗斯各地学校举办由前线归来的士兵讲课。学校空出课桌以纪念那些未能归来的“英雄”，在桌上刻有他们的生平资料，甚至摆放着他们生前的物品。
与此同时，普京总统宣扬了一支享有各种特权并能迅速进入政界的“新精英”军人阶层。这些激励措施有助于缓和由收入不平等引发的社会紧张局势，这是总统命令和收入再分配计划无法实现的。独立民调机构列瓦达中心的调查显示，自战前以来，认为国家正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俄罗斯人比例显著上升。
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慷慨的赔付帮助避免了再次动员适龄男性，此前2022年的一轮动员曾震动全国，导致许多年轻人逃离。
“在这些落后地区，大多数人一生都未曾见过这样的金钱，所以他们接受也不足为奇，”维也纳国际经济研究所的经济学家瓦西里·阿斯特罗夫说。“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提供优厚的士兵报酬是维持高国内支持率的唯一方法。”
这其中的冷酷算计并不加以掩饰。
普京公开宣扬在前线牺牲比在俄罗斯困苦小镇上度过悲惨生活更有价值。
“失去亲人是极大的悲剧，是无法填补的空白，”普京在2022年11月与失去儿子的俄罗斯妇女会面时说道。
“但有些人活得勉强，死时也不知因伏特加还是其他原因，”他对一位母亲说道。“你儿子活过，你明白吗？他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一些俄罗斯官员也积极推动战争中牺牲换来的经济收益观念。
“孩子应该明白：是的，你父亲完成了一项英雄壮举，牺牲了，但正因为他的英雄壮举，我才有了房子，”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一位州长在支持受战争影响儿童的会议上说道。“这让孩子们更加爱国。”
自战争开始以来，俄罗斯已有超过60万人伤亡，包括死亡和受伤，西方估计称。为抵消这些损失并激励征兵，政府向乌克兰参战士兵提供最低月薪21万卢布（约合2140美元），远高于全国平均工资的7.5万卢布。
参与进攻作战和战场英勇行为还能获得额外奖金。各地区政府还提供额外补贴。阵亡士兵家属可获得超过15万美元的联邦、地方和保险赔偿。
结果是，俄罗斯目前每天能征募约1000名士兵，英国国防部在9月表示。“工资上涨……可能会支撑征募水平保持至年末，”该部门称。但损失仍然惊人：英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托尼·拉达金上将周日在BBC表示，10月份俄罗斯部队每天平均伤亡1500人。
而随着赔付增加，纷争也在增多。
俄罗斯法院审理了有人试图盗窃战争赔款，或因远离的亲属出现争夺阵亡儿子赔款的案件。一些纠纷甚至闹上俄罗斯最高法院。
在俄罗斯中部的一个案例中，一名男子骗取了一名妇女的银行卡，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取了相当于4500美元的赔款，系她因丈夫在乌克兰阵亡而获得的补偿。在与西伯利亚接壤的科米共和国的一起诉讼中，法官裁定一名男子无权获得其死去儿子的赔款，因为他已有15年未与儿子联系，“对儿子的命运漠不关心，没有工作，过着反社会生活。”
流向军人家庭的钱也可能带来经济风险。
赔款在截至2024年6月的一年中占国家支出的约8%，扩大了预算赤字，研究机构“再：俄罗斯”的分析称。赔款加剧了俄罗斯高通胀率，导致央行将利率提高至接近创纪录的21%。而更多人上前线引发了劳动力短缺，让雇主缺少焊工、司机和建筑工人。
然而，在俄罗斯内地，战争赔款带来了显著变化。
在图瓦，一个贫困率是全国平均水平三倍的偏远地区，自2022年1月入侵前夕以来，银行存款增长了151%，是俄罗斯最高增幅，表明人们能够储蓄大量资金。该地区正处于创纪录的建筑热潮中，地区首府克孜勒兴起多层住宅楼。这几乎就像是一代人找到海外工作，开始汇款回国。
在最贫困的地区，人们的消费也在增加：在南部的阿尔泰地区，今年餐馆和酒吧收入比去年增长了56%，而俄罗斯整体增幅为9%，官方统计显示。
“俄罗斯最贫穷的地方从战争中受益最多，”芬兰银行过渡经济研究所的高级顾问劳拉·索兰科说，她研究过赔款的影响。“那里的人们历史上几乎没有过这种机会，因此变化的步伐十分剧烈。”
战争如何改变俄罗斯人生活的最鲜明例子之一是布里亚特生活的改变，这是西伯利亚东部一个偏远的山区，许多居民认为自己与俄罗斯首都的地理距离如此遥远，身份上更接近与之接壤的蒙古北部地区。
2022年9月宣布的动员令在布里亚特引发了社会动荡，该地区已派出数万人前往乌克兰作战，至少1719人在10月阵亡，根据俄罗斯独立媒体机构Mediazona的统计，该机构进行伤亡调查。布里亚特的地方新闻网站每天发布多篇前线阵亡士兵的讣告。但这些死亡大多被接受，布里亚特政治研究员亚历山德拉·加玛扎波娃说，她现居国外并领导一个提倡民主的组织。
“我们本以为布里亚特的尸体不断回国会引发人们对战争的抗议，”居住在俄罗斯以外的加玛扎波娃说。“但结果正相反。”
这片贫困地区的财富积累可能部分解释了原因：自2022年1月以来，布里亚特的银行存款增长了81%。今年住宅建设增长32%，而全国平均为2%。
柳德米拉是距离蒙古边境仅25英里的一个布里亚特
小村庄的54岁居民，她在战争中失去了儿子和丈夫。她说村子里还有五名男子在乌克兰阵亡。柳德米拉多年来一直攒钱为家人在地区首府乌兰乌德购置一套公寓。因丈夫和儿子的阵亡赔款，她得以在那里购买了两套公寓，还为女儿阿莉娜买了辆车。
“我的儿子和丈夫用他们的血赚到了这笔钱，”柳德米拉说。她为两人的葬礼操办了四个月，还在当地墓地为两人竖立了雕像。她在村里学校的楼上安装了两块纪念牌，纪念在乌克兰阵亡的“英雄”。
柳德米拉拒绝透露赔款的具体金额，但表示其中包含了一枚授予她家庭的国家勋章，上面刻有：“献给为俄罗斯献身的战士家属。”
凯特·沃特尔基纳对本文亦有贡献。
联系方式：乔治·坎切夫 (
georgi.kantchev@wsj.com) 和 马修·卢克斯莫尔 (
matthew.luxmoore@wsj.com)
2024-11-13T11:45:1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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