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战中国，印度首先不能给制造企业添堵
Shan Li / Megha Mandav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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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十年前相比，印度的年服装出口量有所下降。 图片来源：Bloomberg News
推动制造业发展对印度成为经济强国至关重要。随着特朗普(Donald Trump)当选美国总统，印度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实现这个目标的机会。特朗普承诺对中国商品征收高额进口关税，这可能会促使更多制造商转向位于南亚的印度。
在南部城市班加罗尔，经营服装制造公司近30年的A. Dhananjaya说，高昂的劳动力成本和数百条劳工合规规定让他疲于应对。他不敢把公司员工人数扩大到100人以上，因为这意味着要填写更多表格，申请更多许可证，以及支付更多费用。
新冠疫情暴发前，他的一些业务流失给了中国的竞争对手。在过去两年里，规模更大、成本更低的孟加拉国工厂又抢走了许多客户。
“真的一败涂地，”Dhananjaya说，近年来他已经裁掉了一半的工人。“五年后，我不确定服装行业是否还能生存下去。”
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包括苹果公司(Apple)在内的许多知名企业开始寻求生产多元化，以摆脱对中国的依赖。莫迪(Narendra Modi)领导下的印度频频招揽这些企业，在媒体上引发了一些轰动。但经济学家表示，印度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清除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发展的障碍，而从中国到韩国，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一直是经济增长的基础。
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数据显示，2023年，印度制造业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已从20年前的17%左右降至13%。印度约有6,500万个制造业岗位，而农业就业人数是这个数字的四倍。这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加入劳动力大军。
印度在服装出口方面的短板尤其明显。凭借纺织工艺方面的技能优势及其劳动力大军，印度本应在服装出口方面占据优势。但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的数据显示，印度2023年的服装年出口额为150亿美元，较10年前下降了逾11%。而同期，孟加拉国的服装出口增长了50%以上，达到380亿美元，越南的服装出口也超过了300亿美元。
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在能够从中国低技能制造业全球出口份额下降中获益的国家排行榜上，这两个国家排在前两位。而印度甚至没有进入前五。
“印度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表现与其体量不符，”法国外贸银行(Natixis)新兴市场经济学家阮纯(Trinh Nguyen)表示。“这虽然并非高端产业，但印度这样一个大国不能完全忽视它。”
印度的服装出口面临着一些该国无法控制的不利因素，例如旨在帮助最贫穷国家的全球贸易政策。孟加拉国的服装出口可以免税进入全球最大的服装进口市场美国和欧洲，孟加拉国利用这一优势成为仅次于中国的全球最第二大服装出口国。
但经济学家和制造商表示，孟加拉国和越南等国在为企业铺路方面也做得比印度好得多，印度的法规，尤其是有关劳工的法规阻碍了企业的扩张。
在印度，员工人数超过100人的工厂在裁员时必须获得政府许可。雇用50名或以上女工的工厂必须在厂内设立托儿所。如果接到大订单，需要增加班次，也需要事先获得政府批准。
Dhananjaya说，他一直保持较少的全职员工人数，以免每次要扩张时都必须按照规定亲自到当地劳工部门获取最新的劳工许可证。这些规定要求证明工厂配备受过急救培训的员工，并设有卫生间设施来容纳额外的工人。
他的经理花了大量时间记账和更新几十种不同的劳工登记表，包括加班、事故和工资。他付给工人的工资比邻国孟加拉国现行的最低工资高出约45%。
“劳工问题真让人头疼，”他说。“它增加了成本，降低了我们的竞争力。”
印度许多邦禁止或限制女性晚上7点以后在工厂工作，而男性劳动力越来越倾向于打零工或送快递，而不是在工厂轮班。这就导致一些生产工厂每天只能安排一次轮班。
班加罗尔(Bengaluru)一家制衣厂42岁的老板萨迈尔-亚达夫(Sameer Yadav)说，如果他能在现有工厂增加一个晚班，成本会低得多。他无法这样做，只能在2016年开设了第二家工厂，以满足大订单的生产期限。
这使他在机械、管理、安保和许可证方面的开支增加了一倍。在过去的十年里，他被其他国家的竞争对手抢走了大约60% 的业务，而这些国家生产衬衫的成本只有他的一半。
“所有的生意都跑到孟加拉国去了，”亚达夫说。
经济学家和决策者表示，从家具到鞋子，印度经济中最有可能雇用大量工人的许多领域都重复着这种模式。
而孟加拉国通过将部分监管权力移交给国内的主要行业团体孟加拉国服装制造商和出口商协会(Bangladesh Garment Manufacturers and Exporters Association.)，简化了许可程序。
该行业组织的一位负责人肖冯·伊斯兰(Shovon Islam)表示，该组织在工厂提出申请的当天就会为工厂招聘额外员工发放许可证，并代表企业处理劳工部门的文件。该组织还发放一些免税进口面料的许可证，充当企业与海关官员之间的中间人。
印度平均每家工厂有150名工人，而孟加拉国近60%的工厂拥有3,000名或更多工人。
曾在印度经营工厂的伊斯兰说，简化的监管流程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他和他的印度商业伙伴在过去十年里逐渐将工厂从印度南部城市钦奈迁到了孟加拉国。
他说，现在，他在孟加拉国首都达卡的四家工厂平均每家工厂有5,000名工人，是他在印度工厂产能的三倍多。通过提高产量以及免除对重复的后勤人员、仓储设施和运输的需求，运营成本降低了30%。
“当你拥有大型工厂时，规模经济效益就非常高，”他说。
在快速增长的过程中，孟加拉国的工厂发生过几次灾难，但在一家工厂倒塌造成1,000多人死亡后，为了改善安全状况，该行业与各品牌进行了合作。
据业内消息人士称，孟加拉国的工厂生产和运输订单需要两到三周的时间，而印度所需要的时间比这要长一倍。
莫迪政府对劳动法进行的一场全面改革旨在放宽劳动法，包括允许员工人数不超过300人的企业在未经政府许可的情况下解雇工人。但在遭到工会的抵制后，这些改革尚未得到广泛实施。工会今年组织了游行，呼吁废除这些法律。
印度的制造企业表示，由于有组织的劳工力量强大，他们对经营大型工厂持谨慎态度。由于工人们要求提高工资、改善工作条件，并承认新成立的工会，今年9月份，三星电子(Samsung Electronics)旗下印度南部泰米尔纳德邦一家工厂的运营因罢工陷入瘫痪，时间长达一个多月。苹果公司的供应商富士康(Foxconn)和纬创资通(Wistron)也曾遭遇过抗议和罢工。
“没有哪个制造商愿意建立一个万人工厂，因为这真的会让他们成为一个被针对的目标，”新德里智库经济发展基金会(Foundation of Economic Development)的创始董事拉胡尔·阿卢瓦利亚(Rahul Ahluwalia)说。“政客们会把你的工人召集起来，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商人那里榨取租金。”
印度未能与其他国家签署降低其出口产品关税的自由贸易协定，这也使得印度服装对全球零售企业来说越来越昂贵。与此同时，印度对工厂完成快时尚产品订单所需的各种合成纤维征收高额关税。
印度本土零售商和面向印度国内市场的制造商正在将更多的生产和采购活动转移到孟加拉国，这导致印度的服装进口急剧增加。
一些企业在这种情况下仍努力保持了增长。位于新德里的服装制造商Radnik Exports Global的董事兼创始家族成员Anurag Kapur说，该公司为Hugo Boss和拉夫劳伦(Ralph Lauren)等买方生产高价值服装，并涉足汽车和配饰所用技术面料，用这种方式保住了业务。
Kapur预计，特朗普当选以及8月份孟加拉国总理下台后的政治动荡将为像他的公司这样的大型服装制造商提供机遇。
但做起来并不容易。特朗普在2019年取消了可让印度免税进口部分服装的特殊贸易地位，并指责印度将美国企业拒之门外，Kapur的家族不得不奋力求生。特朗普一再抨击他眼中的印度保护主义政策，比如印度对哈雷戴维森(Harley-Davidson)摩托车征收50%的进口税。
Kapur说，他为美国市场生产的一些服装出口订单突然被征收了高个位数的关税。面对这种局面，他的公司通过裁减主管和后勤人员以及恳请供应商承担部分额外支出来削减成本。
“我们就像自生自灭的群体。”他说，“印度政府没有把我们作为一个行业来看顾。”
Kapur说，如果他的公司坚持只生产简单的服装，就会像这个行业中80%的企业一样陷入困境。
“你必须重塑自身，这是唯一的生存模式。”Kapur说，“如果你还没有这样做，那就已经太晚了。”
[0] 频频招揽这些企业:
https://cn.wsj.com/articles/CN-TEC-20231208152537[1] 农业就业人数:
https://cn.wsj.com/articles/CN-HRD-20240119140637https://cn.wsj.com/articles/%E8%A6%81%E6%8C%91%E6%88%98%E4%B8%AD%E5%9B%BD-%E5%8D%B0%E5%BA%A6%E9%A6%96%E5%85%88%E4%B8%8D%E8%83%BD%E7%BB%99%E5%88%B6%E9%80%A0%E4%BC%81%E4%B8%9A%E6%B7%BB%E5%A0%B5-8e78f4a82024-11-25T21:44:3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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