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德倒台标志中东格局重新洗牌
Yaroslav Trofim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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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反对派武装进入大马士革时，将一座军事法庭付之一炬。 图片来源：Hussein Malla/Associated Press
推翻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政权的斗争持续了逾13年，造成无数人死亡和巨大破坏，因为外部势力将叙利亚变成了他们自己野心的代理人战场。
经过一场令当权者的敌友双方都感到意外的闪电战之后，阿萨德政府终于在周日上午垮台，是被叙利亚人自己推翻的，当时，该政权的主要支持者因其他地方的混乱而遭到削弱，注意力也被分散。
这场剧变的结果势将对中东乃至全球力量平衡产生深远影响。
向反对派领导的新政府的过渡是否有序，以及包括库尔德人和阿拉维少数派在内的叙利亚各派别能在多大程度上避免进一步的冲突，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后续事态发展。
赢家和输家已经出现，然而在像叙利亚这样一个遭受过创伤、完全沉浸在暴力中的国家，这些得失最终可能都是短暂的。
“我们看到了该地区的巨大变化。土耳其已变得更强大，俄罗斯已被削弱，伊朗也变得虚弱了，”反阿萨德的反对派主要政治家Badr Jamous说。“但现在不同于以往了，叙利亚人将会发挥重要作用。所有人都必须听取我们的声音和决定。”
伊朗失去了其“抵抗轴心”的主要盟友，以及与充当伊朗代理人的黎巴嫩武装组织真主党(Hezzbollah)连接的重要陆地通道。位于大马士革的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在反对派接管后立即遭到洗劫。
俄罗斯也遭受了让其颜面无光的打击，该国在地中海至关重要的海军和空军基地的未来充满了新的不确定性。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自夸从不抛弃附庸国，不同于美国在阿富汗或越南的情形。
就目前而言，土耳其正处于上升势头。随着阿萨德的离去，安卡拉方面对这个南部邻国和整个黎凡特地区显然将施加更大的权威，这将推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的新奥斯曼主义野心。
土耳其公开支持叙利亚国民军(Syrian National Army)武装，该组织最近几周主要将精力集中在与叙利亚库尔德人的战斗上，冲突周日仍在继续。土耳其还向最强大的叙利亚反对派部队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提供了隐性支持。
由于沙姆解放组织过去与基地组织(al Qaeda)的联系，美国将其列为恐怖组织。在叙利亚政府周日倒台之前，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了夺取阿勒颇、哈马和霍姆斯等城市的反对派进攻。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本身主要被来自叙利亚南部的反对派占领，其中许多反对派曾得到沙特阿拉伯的支持，后来在俄罗斯主导的调解进程中与阿萨德政权和解。
“土耳其肩负主要责任，需要确保由此产生的结果是更大的稳定和难民回归，以及一个新的叙利亚，而不是一场全新的内战，以及在阿拉伯人、库尔德人和其它派别之间重新划定地图上的界限，”中东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叙利亚项目主任查尔斯·李斯特(Charles Lister)说。“土耳其有办法做到。”
和几乎所有其它国家的政府官员一样，土耳其官员们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令人意外地大胜感到吃惊。土耳其外交部长哈坎·菲丹(Hakan Fidan)周日在多哈表示，维护叙利亚的统一和领土完整是安卡拉方面的主要目标，打击叙利亚库尔德人控制区的“恐怖分子”也是如此。
“从土耳其的角度来看，新的风险和危险因素是叙利亚国家的崩溃，”土耳其前外交官、伊斯坦布尔智库Edam的负责人思南·乌尔根(Sinan Ulgen)说。“叙利亚政治统一的瓦解可能导致库尔德实体形成一个准国家，并可能得到美国和以色列的支持。”
与叙利亚武装组织叙利亚国民军不同，沙姆解放组织最近几周基本避免与库尔德人发生战斗。该组织允许库尔德武装人员从阿勒颇部分地区安全撤离，并谈到需要保护叙利亚的种族和宗教多样性。
曾为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提供资金的沙特和卡塔尔等波斯湾君主制国家，也在研究如何确保阿萨德的倒台不会引发新一轮针对该地区统治者的动乱，以及2011年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后出现的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等极端主义运动的复苏。
“该地区有很多创伤。好消息会很快变成坏消息，”卡塔尔首相的高级顾问马吉德·安萨里(Majed al-Ansari)说。“我们不希望叙利亚发生在阿拉伯之春后其它国家曾发生的事情。我们希望看到向一个能够满足人民需求的可行国家过渡。”
以色列军队周末在戈兰高地向叙利亚方向进一步挺进。随着以色列最强大的敌人、伊朗领导的“抵抗轴心”瓦解，以色列取得了战略上的成就。正是以色列此前成功削弱了黎巴嫩武装组织真主党，才使得叙利亚反对派武装能够战胜阿萨德政权的军队。真主党曾为阿萨德提供其最强大的步兵。
不过，以色列官员也担心一个土耳其支持的逊尼派伊斯兰国家在其边境崛起，这个国家可能会试图收回以色列在1967年占领的戈兰高地，并可能与巴勒斯坦武装组织哈马斯(Hamas)结盟。
沙姆解放组织的领导人艾哈迈德·沙雷(Ahmed al-Sharaa)是以色列占领戈兰高地时逃离的叙利亚人的后裔，从他的化名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Abu Mohammed al Jawlani)可以看出这一点。这位反对派武装指挥官周日在叙利亚首都古老的倭马亚清真寺(Umayyad Mosque)凯旋露面，回到了大马士革。他曾表示，他在2000年开始的第二次巴勒斯坦起义期间首次接受了伊斯兰政治。
什叶派占多数的伊拉克也有类似担忧，该国官员担心叙利亚的局势可能会引发国内逊尼派叛乱卷土重来。毕竟，朱拉尼在2003年首次拿起武器，成为伊拉克的逊尼派伊斯兰叛乱分子。在上周给伊拉克总理穆罕默德·希亚·苏达尼(Mohammed al-Sudani)的一段视频信息中，朱拉尼敦促伊拉克什叶派武装组织远离叙利亚，不要试图营救阿萨德。巴格达方面最终听从了这一建议。
德黑兰治理与政策智库(Governance and Policy Think Tank)联合创始人赛义德·埃马米安(Seyed Emamian)表示，防止叙利亚冲突蔓延到伊拉克可能再次成为伊朗的首要任务。他称：“对伊朗来说，重要的是不仅要支持其在抵抗轴心中的盟友，还要支持伊拉克的安全——因为如果伊拉克境内发生什么事情，伊朗边境将非常脆弱，这可能成为国家安全问题。”
美国在叙利亚库尔德飞地和约旦边境的一个沙漠地区驻扎着军队，该国在阿萨德政权垮台之际仍然袖手旁观。候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赞同这种立场，他在上周六的一篇社交媒体帖子中写道，叙利亚“不是我们的战斗”，美国“不应该插手”。至于俄罗斯，他在阿萨德倒台后发表的另一篇帖子中补充说，俄罗斯一开始就没有理由出现在叙利亚。
在俄罗斯社交媒体上，大马士革的陷落被视为一场地缘政治灾难，超级民族主义理论家杜金(Alexander Dugin)将其描述为“悲剧性事件”。俄罗斯在2015年向叙利亚部署了军队，此举扭转了反对派武装的势头，并阻止了当时看起来迫在眉睫的政权垮台。
“发生的事情对俄罗斯的地区影响力和威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Carnegie Russia Eurasia Center)主任Alexander Gabuev说。“支持阿萨德政权，与伊朗人一起站在阿萨德一边干预叙利亚内战，是俄罗斯以小博大能力的主要体现之一。”
位于叙利亚地中海沿岸的基地——俄罗斯2017年租借了49年的塔尔图斯(Tartus)海军基地，以及赫梅米姆(Khmeimim)空军基地——对俄罗斯在中东和非洲投射力量的能力至关重要，俄罗斯正在利比亚、苏丹、中非共和国、马里和尼日尔参与遥远的冲突。
一些参与了俄罗斯、伊朗、土耳其和主要阿拉伯国家之间叙利亚问题谈判的外交官说，俄罗斯很可能获得了可以保留这些基地作为政权过渡条件之一的承诺；相关谈判于上周六在卡塔尔多哈举行，当时距离阿萨德倒台仅数小时之遥。
然而，目前还不清楚这些承诺在多大程度上会得到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的兑现，尤其是考虑到俄罗斯在过去十年里轰炸叙利亚城市，将其夷为平地的记录。一个因素是，未来的叙利亚政府可能至少有兴趣与莫斯科进行某种军事合作，因为反对派武装的大部分武器都是从阿萨德手中缴获的俄制或苏制武器。
“叙利亚军队是由俄罗斯人训练和建立的，管理军队的软件也是俄罗斯的，”与叙利亚反对派有关联的Omran智库执行主任Ammar Kahf说。“叙利亚可能成为一个中立国家，与美国和俄罗斯都保持良好关系，但叙利亚军队仍将主要以俄罗斯为导向。”
目前，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对俄罗斯和伊朗的态度有所不同。阿勒颇陷落后，一份反对派武装声明称，叙利亚人民与俄罗斯没有争端。反对派武装兴高采烈地洗劫了伊朗驻大马士革大使馆时，俄罗斯大使馆却得以幸免。
尽管伊朗显然受到了打击，但该国未必就在叙利亚失去了全部影响力。阿富汗塔利班是一个逊尼派穆斯林团体，1998年，他们也洗劫了伊朗驻马扎里沙里夫的外交使团，武装分子杀害了几名外交人员。但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德黑兰设法与阿富汗塔利班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而这种关系在2021年塔利班重返喀布尔掌权后得到了巩固。
“叙利亚发生的事情对伊朗来说无疑是一个暂时的挫折，但重要的是要记住，伊朗信奉机会主义，并且习惯于在不稳定的环境中运作，”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高级顾问Dina Esfandiary说。“伊朗惯于打持久战。”
[0] 阿萨德政府终于在周日上午垮台: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252757[1] 以色列军队周末在戈兰高地向叙利亚方向进一步挺进: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252617https://cn.wsj.com/articles/%E9%98%BF%E8%90%A8%E5%BE%B7%E5%80%92%E5%8F%B0%E6%A0%87%E5%BF%97%E4%B8%AD%E4%B8%9C%E6%A0%BC%E5%B1%80%E9%87%8D%E6%96%B0%E6%B4%97%E7%89%8C-45dafcc12024-12-09T04:40:0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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