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 让科技和华尔街天翻地覆的那一天
Illustration: Rachel Mendelson/WSJ, Bloomberg (3), iStock (3)
文/ Gunjan Banerji, Asa Fitch 和 Karen Langley
翻译：ChatGPT o1
阅读时长：11 - 14 分钟
过去两年里，市场普遍相信人工智能的崛起将带来一个新的生产力增长时代，这种预期推动了股票市场数万亿美元的涨幅。
作为 AI 热潮核心——高科技芯片制造商英伟达（Nvidia）一直处于这一浪潮的前沿。华尔街普遍认为，英伟达在竞争中几乎拥有无法撼动的护城河，因为它提供的高端芯片在技术上难以替代。该公司迅猛的增长和丰厚的利润也带动了其他科技公司以及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屡创新高，而兴奋的投资者还预计未来会有更多同类好消息。
然而在周一，这种乐观情绪戛然而止。一家名为 DeepSeek、来自中国的黑马式 AI 力量横空出世，动摇了大型科技股的地位。其中，英伟达的股价暴跌，市值蒸发接近 6000 亿美元，而就在上周它还是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英伟达此番下跌成为有史以来任何上市公司单日市值损失之最。
上周，DeepSeek 公布了一款与美国 AI 先锋公司 OpenAI 的前沿模型相媲美的 AI 模型。其特别之处在于：通过一些巧妙的工程方法，这个新模型对计算力的需求要少得多。换言之，未来的 AI 模型或许不需要投资者原本预期的那么多高端英伟达芯片。
“在我们行业里，这其实是经典剧情，”Salesforce 首席执行官 Marc Benioff 说，“先行者往往并不是最后的胜者。”
DeepSeek 的出现令华尔街一片混乱。英伟达股价下跌 17%，这是自去年 10 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博通（Broadcom）和美光科技（Micron Technology）的芯片股也下跌逾 10%。标准普尔 500 指数信息技术板块下跌 5.6%，创下四年多以来的单日最大跌幅。根据道琼斯市场数据，当天的惨烈抛售使股市市值损失了约 1 万亿美元。
亿万富翁、对冲基金 Omega Family Office 的创始人 Leon Cooperman 表示，包括英伟达在内，整个 AI 相关板块之前的热度已经到了无法持续的高点。
“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AI，AI，AI’，”Cooperman 说，“市场里人人都在看涨。如果你心里还有点逆向思维，就必须反着想了。”
对英伟达来说，这可能是其自两年前因 AI 兴起而销售额一路飙涨以来，面临的最大威胁。在过去四个季度里，该公司录得超过 630 亿美元的收益，成为史上最赚钱的公司之一，其股价自 2022 年底以来也上涨了 8 倍。
英伟达方面则对 DeepSeek 的进步表达了肯定，并强调自家产品的未来需求依然强劲。该公司表示，要大规模部署 AI 模型，“依然需要大量英伟达的 GPU 以及高性能网络设备”。
许多投资者之所以大举押注这些科技巨头，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坚信 AI 将释放经济生产力，并持续为少数几家科技巨头提供高额利润。周一的大跌暴露了市场的一大脆弱性：太多投资者都挤在同一个“AI 交易”里。
“要真正知道如何从 AI 身上赚钱其实不容易，”旧金山对冲基金 Ogborne Capital Management 的创始人 Mike Ogborne 表示。该基金也持有部分英伟达头寸。“也许周一只是更多痛苦的开始。”
什么是 DeepSeek？
DeepSeek 出自中国技术专家梁文峰（音译）之手，他同时经营着规模 80 亿美元的对冲基金 High-Flyer。大约两年前，他全力进军高级 AI 系统，成立了 DeepSeek，并立志与世界上规模最大、资金最雄厚的 AI 创企同台竞技。
直到最近，DeepSeek 一直比较低调。其高管曾出席英伟达在圣何塞的年度大会，该公司还在中国市场大量购买英伟达芯片。即便在美国对华出口限制生效后，DeepSeek 也依然购买了英伟达专门为中国市场制作的低端版本芯片。
DeepSeek 的高光时刻来自近日发布的 “R1” 模型。该模型在某些场合下的推理能力可以与 OpenAI 最前沿的产品相匹敌，甚至有部分人认为它的表现更好。与此同时，DeepSeek 通过一些创新的工程设计，使其对计算能力的需求显著降低。它的 App 因此在苹果 iPhone 应用商店迅速飙升至最热门应用之列。
OpenAI 的首席执行官 Sam Altman 周一在 X（原推特）上对 R1 做出了评价，称其“是一款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模型，尤其体现在以极具性价比的方式实现了高水准性能”。他也表示很高兴看到新竞争对手出现，并且公司会提前推出一些新产品。
在纽约经营初创公司 PromptHub 的 Dan Cleary 亲自测试了 DeepSeek 的 R1 模型，给它出了一道多步骤的数学难题。DeepSeek 用了不到四分钟就解出，比 OpenAI 的 o1 模型快了三分钟，而且 DeepSeek 展示了更多解题过程的细节。
随后 Cleary 又让 DeepSeek 生成一张鹈鹕骑自行车的图像，并在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插入一句错误短语（“Dan surfs in Portugal”）让 DeepSeek 找出来，结果它都很好地完成了。
“这是第一个在推理能力上真正可与 OpenAI 媲美、且向公众发布的非 OpenAI 模型，”他说，同时也是中国第一款真正能与之抗衡的优秀模型。Cleary 补充道，DeepSeek 很快会登录 PromptHub 平台，借助这一点来进一步扩大影响力。
尽管如此，一些芯片行业的业内人士并不认为 DeepSeek 能够取代现有的 AI 巨头，也不认为其对计算力需求低就意味着英伟达的业务会遭到致命威胁。
市场上有人估计 DeepSeek 只用了价值大约 500 万美元的芯片就训练了早期版本的模型，但伯恩斯坦研究公司（Bernstein Research）的分析师 Stacy Rasgon 在一份研究报告中指出，这些估算并没有包含研发、实验等前期投入。至于 DeepSeek 更先进的 R1 模型所需的计算力，目前尚无明确数据。
而且 DeepSeek 公开了自己的研究和结果，其它 AI 公司可以借鉴这些进展，这可能会为其它模型的改进打开思路，而不一定对现有公司直接构成威胁。
倘若 DeepSeek 真能以很少的成本就训练出高水平模型，那对传统的 AI 交易模式或许会带来颠覆性影响。不过从更宏观的角度看，这也可能是一个好消息，Neuberger Berman（管理资产规模逾 5000 亿美元）的首席投资官 Joseph Amato 表示：
“如果投入更少却能开发出强大的模型，而且因为成本更低而普及度更高，那么对整个经济和所有使用 AI 的公司都是好事。”
一场不断滚大的交易
从英伟达到其它 AI 概念股，这轮上涨背后暗含相当浓厚的投机成分，而大型科技公司的影响力也从未如此巨大。
自英伟达在 2023 年初公布了一份令投资者惊艳的财报以来，美国散户和大型机构纷纷涌入 AI 相关股票，想从中分一杯羹。
根据 Morningstar Direct 的数据，美国科技类共同基金和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ETF）在 2024 年共获得 230 亿美元的净流入，这是自 2000 年（互联网泡沫破灭前后）以来的最大规模年度资金流入。
标普 500 指数中规模最大的 7 家公司，最近的总市值占该指数市值的 34%，这是高盛（Goldman Sachs）自 1980 年开始统计以来的历史最高值。仅英伟达一家公司，上周五就占了标普 500 总市值的 6.8%，而在 2022 年底这个数字还只有 1.1%，今年以来它对标普 500 指数整体回报率的贡献占比接近四分之一。
一些投资者指出，围绕 AI 的疯狂情绪已经走得太远，周一的暴跌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认为，这种过度集中恐怕还会继续瓦解，并提醒市场后续可能依旧动荡。
“这对于‘一小群公司将牢牢掌控未来多年 AI 发展’的说法是一种冲击，”资产管理公司 Research Affiliates 的创始人 Rob Arnott 表示。他一直在警示市场对 AI 过度狂热的风险。
少数几只巨头股票的强势，也令一些专业人士认为这些公司正比以往更加脆弱。
“当集中度达到这种程度，大型公司就成了众矢之的，”Glenmede 投资策略部副总裁 Michael Reynolds 说，“无论是监管还是其他公司之间的‘创新破坏’，都会给这些企业带来挑战。我们今天看到的情况正是一个例子。”
英伟达股价的重挫加之其他科技股的下跌，令标普 500 指数整体大幅走低，但该指数中仍有大多数股票当天收涨。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则上涨 0.7%（约 289 点），其中从强生（Johnson & Johnson）到苹果、可口可乐（Coca-Cola）到耐克（Nike）等蓝筹股纷纷走高。
对市场泡沫的担忧
连续两年的股市上涨已使得不少人认为市场正逼近泡沫边缘。
一个佐证是，那些使用杠杆（借来资金）以放大潜在收益的投机性 ETF 正在迅速流行。据 Morningstar 数据，这类基金的资产总规模已从 2022 年底的约 600 亿美元增长到现在的 1000 亿美元。
周一的市场震荡正凸显了持有这类基金的风险。一个规模 100 亿美元的 Direxion ETF（目标是实现对芯片指数三倍杠杆敞口）当天跌了 23%，抹去了其自 2023 年底以来的所有涨幅。而 GraniteShares 一只专门做英伟达双倍杠杆的基金则暴跌 34%，创下单日最大跌幅。
这些杠杆型基金的发展也引发了外界对它们是否加速了相关股票波动的担忧。因为为了维持杠杆目标，这些 ETF 在标的股票下跌时会成为卖家，而在股价上涨时则会成为买家，从而在日内形成放大行情的机制。
无论是杠杆型纳斯达克 100 还是杠杆型英伟达 ETF，周一都排在美国成交量前五的 ETF 之列。
英伟达同时也成为股票期权交易的热门标的，其期权交易金额在 2024 年突破了 5000 亿美元，甚至超过了另一只热门股特斯拉。若从某些维度来看，英伟达期权交易在活跃度上甚至超过了 Meta、苹果、亚马逊和微软的总和（数据来自 Cboe Global Markets）。
周一，针对英伟达的看空期权骤然增加。
Research Affiliates 的 Arnott 说，如今的狂热与互联网诞生初期的兴奋浪潮有些相似。
“人类就像平原上的野牛一样，会成群结队，”Arnott 说，“我们很容易被周围的叙事所影响，而这就是泡沫形成的方式。”
——Tom Dotan 和 Jack Pitcher 对本文亦有贡献。
如需联系，电邮至：
Gunjan Banerji：
gunjan.banerji@wsj.comAsa Fitch：
asa.fitch@wsj.comKaren Langley：
karen.langley@wsj.com本报道在 2025 年 1 月 28 日印刷版上以 “DeepSeek Flips Script on AI” 为题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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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28T09:04:5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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