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加密货币监管的猫鼠游戏
Brian Spegele / Rebecca 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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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Alexandra Citrin-Safadi/WSJ: iStock
三年前，中国政府对加密货币交易实施了全面限制。但这并没有阻止包括Chen Xin在内的经纪人为人提供帮助，将大量人民币兑换成加密货币。
作为中国地下金融体系的一名中间人，Chen经常接受超过10万美元的现金，然后利用海外交易平台将其兑换成加密货币泰达币(tether)。他知道不要过多询问现金的来源，但他猜想其中很多都不干净。
据他后来在中国一桩案件中作为证人提供的证词，他曾告诉妻子：“这些钱是不干净的。”该案件是中国政府打击加密货币交易行动的一部分。
像Chen这样的交易员促进了中国的加密货币交易，他们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外界所知。但《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对法庭案件和中国政府公告的调查揭示了他们是如何运作的，以及如何在政府努力加以控制的情况下，仍推动中国对加密货币的需求。
美国检察官表示，在某些情况下，犯罪集团正在通过交易加密货币来洗钱，这使得犯罪集团的势力范围扩大到了中国境外，包括那些贩运芬太尼的集团。在其他情况下，城市中产阶级通过这个途径将资金秘密地转移到国外，这违反了中国政府旨在限制资金跨境流动的规定。
这种活动极其难以杜绝，并且损害了中国政府对经济和金融业实施严格控制的形象。
中国加密货币活动的总规模尚不清楚。在2021年中国试图限制访问主流加密货币交易所后，许多用户转向了更难追踪的场外交易和点对点网络。
区块链数据公司Chainalysis估计，从2023年末到2024年年中，约有950亿美元流向了该公司分析的中国场外经纪商，是两年前同期水平的两倍多。
据Chainalysis称，尽管中国在加密货币的整体采用率方面仍落后于美国，但这种兴趣的上升已使中国成为全球加密货币活动的重要来源。即便如此，如果需求持续上升，可能会支撑比特币等加密资产的价格，比特币的价格最近已飙升至逾10万美元。
寻找变通办法
在微信和其他在线论坛上，用户互相传授如何悄悄在热门交易平台上注册账户。用人民币兑换泰达币似乎特别受欢迎，泰达币的价值与美元挂钩。
一旦一个人用人民币兑换了泰达币、比特币或其他虚拟货币，就可以将其兑换成外币，并投资于海外房地产或股票，从而绕过每人每年最多购买5万美元外汇的资本管制。
加密货币用户和业内人士表示，尽管政府出台了限制措施，但中国公民仍然能够在OKX和币安等交易所开户和交易加密货币。虽然这些平台的网站在中国大陆被屏蔽，但用户可以通过VPN访问它们。城市居民通常使用VPN来绕过政府的互联网规定。
OKX的一位发言人在回答问题时表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访问OKX服务受到限制。”该发言人补充说，OKX确保在所有司法辖区都符合规定，并与全球监管机构和执法部门合作。
币安没有回应置评请求。币安此前曾表示，其网站在中国被屏蔽，中国用户无法访问。
对那些未能通过交易平台“了解你的客户”相关测评的用户来说，也存在变通办法。这种测评是金融行业的常规做法，旨在确定客户的身份，有时还包括他们的资金来源。
段和段律师事务所(Duan & Duan Law Firm)驻北京的加密货币监管专家Jack Ding表示，为了通过测试，中国用户可以在开曼群岛或英属维尔京群岛等离岸司法辖区注册空壳公司，并在交易平台上设立机构交易账户。Ding还代表中国债权人在FTX的破产程序中与这家倒闭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对簿公堂。
许多中国人还通过Telegram等即时通讯应用建立联系，通过不涉及交易所的非正式点对点网络交易加密货币。
避免参与
中国已经尝试通过起诉高额交易人员来威慑其他人，以此来遏制这种活动。在中国的一个县，政府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警告当地居民不要交易加密货币。
据官方媒体报道，官员们传递的信息是，保持理性，避免参与。
中国官员担心这些交易，因为它们可能与洗钱和其他非法活动有关。他们还担心，资金外流可能会给人民币汇率带来压力，并且在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承诺采取行动打击中国利润颇丰的出口行业之际，中国政府重振疲软经济的进程会受到影响。
在临近上海的沿海省份江苏，一个加密货币交易团伙在约18个月的时间里设法将相当于至少1.5亿美元的人民币兑换成了澳元，之后该团伙中的几人于2023年底因经营非法业务而被起诉。
首先，中国的资金处理人员从希望将货币转移到海外的客户那里收款。然后，他们购买泰达币，并将这种虚拟货币转移给澳大利亚的经纪商，后者同时用澳元向海外客户付款。
检察官最近表示，超过90%的客户每笔交易计划转移的资金至少为40万美元，远远超过了中国每年5万美元的限额。参与运营的人被判处最高七年的监禁。
据官方媒体报道，2023年底，另一起涉及地下银行系统逾20亿美元交易的交易团伙中有74人被捕，其中大部分资金兑换成了泰达币。
警方表示，一家纺织公司的一名基层员工是这个加密货币交易团伙的幕后推手。调查人员发现，与他有关的银行卡上的现金流量接近7亿美元。
据官方媒体报道，一名警官表示，这显然与他的身份不符。
在回答问题时，中国央行表示，加密货币交易的不透明性、低成本和跨境转账速度给打击洗钱工作带来了重大挑战，但政府正在加大打击力度。
中国央行表示，中国将对利用加密货币洗钱和非法转移资金保持高压态势。
吸引力日益扩大
对许多中国年轻人来说，在经济疲软、国内财富增值渠道有限的情况下，加密货币颇具吸引力。一些人利用加密货币将资金转移到海外，还有一些人则将加密货币作为投资选择，希望在人民币贬值的情况下，加密货币能够帮助他们保值。
纽约市立大学巴鲁克学院(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s Baruch College)助理教授Maggie Hu表示，在中国，加密货币代表着一种金融科技创新，在年轻一代中被普遍认为是新潮、时尚和具有创新性的。
Chen Xin的案例揭示了小型经纪人如何帮助促成加密货币交易。
在一起针对该网络中其他几名被判犯有协助网络犯罪活动罪的人的案件中，Chen Xin在法庭证词中回忆说，相关行动始于2022年，当时他开始接受客户的现金，并向他们提供泰达币。Chen作为证人出庭法庭上作证，但没有被列为被告。
Chen在证词中说，他与另一名经纪人合作，两人都在OKX和币安开设了账户。Chen说，一位名叫Fang Rengan的大客户经常要求他代表其他客户准备价值超过10万美元的泰达币。
Fang在自己作为证人的证词中说，他当时代表柬埔寨一家赌场工作。他说，他对这家赌场（法庭文件中没有透露其名称）的很多细节并不了解，只知道这家赌场需要把钱兑换成加密货币。和Chen一样，Fang也没有被列为此案的被告。
近年来，面向中国赌客的赌场在柬埔寨、菲律宾和缅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一些赌场的运营违反了当地或中国的法律。非法赌场需要将赚取的资金洗白，而加密货币就是其中一种选择。
Fang招募了一些人，将从赌场转出的人民币存入他们的个人银行账户。这些人随后会提取现金（有时每人提取金额高达约合数万美元），然后交给Fang的代表，后者再转交给Chen。这种被称为“分层”的策略有助于在警方调查时掩盖资金来源。
Chen收到现金后，会将等值的泰达币转给赌场老板，从而完成交易。他从中赚取佣金。
法庭证词显示，Chen的妻子曾质疑过他的活动。但这对夫妇没什么积蓄，Chen认为最好还是继续干下去。
Chen在法庭证词中说：“说白了，这就是洗钱。”
《华尔街日报》无法确定Chen或Fang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律师。目前也无法获悉他们是否因在该加密货币网络中扮演的角色而受到惩罚。
泰达币发行商Tether表示，该公司致力于打击非法活动，并遵守全球监管机构和执法部门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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