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想回家。”——美航5342航班乘客的最后时刻
律师伊丽莎白·“莉兹”·凯斯和她的母亲玛丽·凯斯在莉兹·凯斯从威奇托飞往华盛顿特区之前互发短信。照片:玛丽·凯斯
作者:Valerie Bauerlein, Scott Calvert, Allison Pohle 与 Louise Radnofsky
翻译:ChatGPT o1
时长:9 - 12 分钟
17 岁的冰舞选手罗温·勒科克(Rowan Le Coq)觉得他的好友斯宾塞·莱恩(Spencer Lane)不仅仅是同伴,更像是自己的兄弟。两人天天聊天,分享对运动生涯的雄心壮志,也花了不少时间做青少年男孩会做的事:互相发 TikTok 视频,或者一起玩 Roblox。
他们俩都从美国东海岸飞到堪萨斯州威奇托,参加美国花样滑冰锦标赛。罗温要参加青少年组的比赛,而 16 岁的斯宾塞受邀参加一个精英训练营,为能穿上发给获选年轻选手的那件红色外套而自豪。
这两位朋友原本打算在威奇托德鲁里广场酒店(Drury Plaza Hotel)的大堂里玩他们最爱的空乘模拟游戏“Cabin Crew”,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没关系,他们互相安慰说——很快回到波士顿滑冰俱乐部(Skating Club of Boston,“SCOB”)就能再见面,斯宾塞平时在那里训练。
周三下午,比斯宾塞更早回到家的罗温发消息给斯宾塞,问他是不是“还在德鲁里”。斯宾塞的回复很简单,就像一定会以后再多聊似的:“不,我这就走了(nah i leave now)。”
得知美航 5342 航班从威奇托起飞后与一架直升机相撞,坠入波托马克河的消息时,罗温焦急地查看斯宾塞的定位,发现只显示在印第安纳——这是飞机发出的最后一次位置更新。
当晚 11:49,他在 Instagram 上发去一条绝望的信息:“希望你没事(I hope ur okay)。”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第二天,罗温又给这位最好的朋友发了最后一条信息:“Ily never forget that.”
——我爱你,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这起数十年来最致命的飞机空难提醒人们:人生由再平常不过的时刻组成,而我们无法知道在何时会突然被巨变打断。数百万美国人都被这样的念头所震撼:那架飞机上的人也可能是自己。无论是因事故滞留地面的常飞乘客,还是那个周末为了孩子运动赛事而坐飞机的家长,都会有同感。这起空难也让人意识到,人们每天都会短暂地和陌生人共处同一空间,却不曾预料到,或许他们会在那生命的最后一刻与自己同在。
这趟航班是周三中等时段、从威奇托飞往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Reagan National)的一次普通区域航班,和当晚从全美各地飞往华盛顿的其他几十趟两三小时航班并无区别。机上 64 名乘客有许多原本也许永远不会相遇:有一位在中年转行、想要周游世界的空乘;有带着两只猫、去看望在大学就读的女儿的父母;也有一位正要赴会的全国生物教师协会即将上任的会长。
而这架飞机的一半乘客却互相熟悉,因为都与花样滑冰有关。机上有十几对家长带着孩子同行,包括贾斯蒂娜·拜尔(Justyna Beyer)和 12 岁的女儿布里耶尔(Brielle),卢西亚诺·阿帕里西奥(Luciano Aparicio)和儿子弗朗科(Franco)。还有几位教练也带着学生一起飞行,其中就包括阿帕里西奥的教练伊娜·沃良斯卡娅(Inna Volyanskaya)。
这些人每天都在同样的冰场里,清晨一早就到,然后一呆就是一整天:上冰训练、在冰场边聊天、做在线功课、拉伸练习、录搞怪视频,或者手里拿着大杯咖啡聊天。
同为花样滑冰教练的瓦迪姆·瑙莫夫(Vadim Naumov)和妻子叶夫根尼娅·希什科娃(Evgenia Shishkova)在当天下午几个小时前还出现在机场。据另一位教练汤姆·扎克拉热克(Tom Zakrajsek)说,他在准备搭乘中午飞往科罗拉多的航班时,恰好见到了这对夫妻。那天深夜,他上床睡觉前心想他们不太可能搭乘下午 5:18 的那班机。
“可事情就是这样发展,你开始回想,脑子里不断盘旋: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出事的时刻没有显现任何先兆,就在晚上乘客通常会透过舷窗欣赏华盛顿纪念碑群夜景的时间段。
来自马里兰州查尔斯县的管道工迈基·斯托瓦尔(Mikey Stovall)在飞行途中一直给母亲克里斯蒂娜(Christina)发短信。他去堪萨斯州中部和一群朋友——其中一些是他们工会(联合协会 Local 67)的成员——进行一年一度的水禽狩猎之旅。根据组织此次狩猎的 Fowl Plains 经营者蔡斯·怀特(Chase White)介绍,同行的十几个人里有三人选择开车 1300 英里返程,好带回猎物、猎犬和猎枪,另外七人则选择乘机。
迈基告诉母亲,他玩得很开心,但需要补个觉。过几天,他还要带 11 岁的儿子去滑雪板度假。“太累了,迫不及待想回家(Can’t wait to be home super long trip)。”他说,“我们现在在空中,(飞行员)说有 100 英里/小时的顺风,所以可能会早到一个小时。”
“真棒。”克里斯蒂娜回复,“飞行途中还发短信啊。”
到了预定降落时间却不见消息,她在晚上 9:12 又给儿子发短信:“你落地了吗?”克里斯蒂娜在接受佛州墨尔本湾(Gulf Coast)CBS 电视台 WINK 采访时说,“我没收到回复,又发‘迈基,你到了吗?’”
然后她打开电视,怀着强烈的不安查了儿子所乘航班号码:AAL 5342。
机上还有十几位是因工作出差而搭乘这次航班,他们对拥有 12 个登机口的威奇托艾森豪威尔国际机场(Eisenhower National Airport)早已熟门熟路。或许他们才刚从那个巨大金属招牌“威奇托:世界航空之都(WICHITA THE AIR CAPITAL OF THE WORLD)”前走过,或者在 Grab & Fly 小卖部匆匆买了点吃的,又或者去 Air Capital Bar 小酌一杯啤酒,一边俯瞰停机坪。
26 岁的医疗保健顾问阿斯拉·侯赛因·拉扎(Asra Hussain Raza)本可以在威奇托多停留一天。但她迫不及待想回到华盛顿的家,与丈夫哈马德·拉扎(Hamaad Raza)团聚。她的公公哈希姆·拉扎(Hashim Raza)说,周三那天,阿斯拉登上了美航 5342 航班。
阿斯拉和哈马德是在印第安纳大学念书时相识。后来,哈希姆曾问儿子为什么想娶她,他答道:“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家里其他人后来也深有体会。她去休斯顿看望丈夫的祖母时,会把老人家的厨房重新整理一遍。她还会在岳父深夜从外地医院轮班开车回家时打电话给他,确保他保持清醒。
但她也常思考人生的无常。周二还在威奇托某医院项目上工作的阿斯拉对丈夫说,两人应该去麦加朝圣一趟,“我们得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天会死。”
周三晚上,哈马德做了晚饭,等妻子从威奇托回来。他随后开车前往里根国家机场接机。妻子途中还曾发来短信,说“我们还有 20 分钟就落地”。他告诉当地一家新闻台,但后来他看见大量急救车辆驶过,发给妻子的短信也再没送达。
律师伊丽莎白(“莉兹”)·基斯(Elizabeth “Liz” Keys)本想搭乘更早的航班离开威奇托,但因工作会议拖得太久,只好跟华盛顿 D.C. 律所的一位同事一起搭上当晚飞往华盛顿的航班。
基斯来自辛辛那提,高中时是毕业致辞代表,之后就读塔夫茨大学和乔治城法学院。她之所以急着回到华盛顿,是因为那天正好是她 33 岁生日。她和母亲玛丽·基斯(Mary Keys)当天通过电话,结尾跟往常一样一连串互道“我爱你”。她想着回去后能和伴侣大卫·赛德曼(David Seidman)在他们共同的家附近——那里还住着他们的约克夏犬塔克(Tucker)——找家餐厅一起庆祝。她很想喝一杯自己最爱的古典鸡尾酒(old-fashioned)。
登机前,母亲给她发了短信:“一路平安!!!用心爱你。”并加了一个飞吻表情。
“我也爱你!”女儿回复,也回了一个飞吻表情。
几小时后,玛丽·基斯又发了一条:“落地了吗?”却再也没有回复。
空难发生后,家属们陷入了无尽的噩梦。失去其中一个孩子的单亲父或母努力安慰还在世的孩子,一边安排为他们找玩伴,好让自己能处理葬礼事宜、寻找众筹网站 GoFundMe 的捐款以及“送餐列车(Meal Train)”上的餐食安排。有人要处理至亲的遗体、办理相关手续,因为不愿再乘美航提供的免费航班而决定开车前往华盛顿。
在波士顿滑冰俱乐部,周四一大早,执行董事道格·泽吉贝(Doug Zeghibe)几乎彻夜未眠,他得到证实,有六名与俱乐部相关的人在这次航班上遇难。还有那些留下来的人——心碎的青少年训练伙伴、教练、编舞者,以及刚刚失去双亲的 23 岁青年马克西姆·瑙莫夫(Maxim Naumov),他比父母提前两天离开了威奇托。
同样悲痛的还有道格·莱恩(Doug Lane),他的儿子斯宾塞临上返程航班前还在社交媒体上兴奋地谈论在威奇托的收获:“我学到了很多新东西,可以把这些知识带到我的日常生活里,还认识了很多很棒的人!”
莱恩原本要去接妻子克里斯汀(Christine)和斯宾塞,但听说了空难消息后,他说:“我当时心想‘哦,天哪’,感觉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来。”
“我完全无法想象道格现在要面对什么。”泽吉贝说,“真的没法想。”
本报道亦有 Jennifer Levitz 和 Jim Oberman 贡献。
如需联系,请发送邮件至:
Valerie Bauerlein:
Valerie.Bauerlein@wsj.comScott Calvert:
scott.calvert@wsj.comAllison Pohle:
allison.pohle@wsj.comLouise Radnofsky:
louise.radnofsky@wsj.com本文刊登于 2025 年 2 月 1 日印刷版,标题为“‘迫不及待想回家’:美航 5342 航班最后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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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01T18:21:4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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