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暗中担心特朗普在贸易战中占据上风
Lingling Wei / Alex Le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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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金融区。 图片来源：Raul Ariano/Bloomberg News
去年11月特朗普(Donald Trump)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后不久，习近平就要求助手们紧急分析美苏冷战时期的对抗。
据与中国高层官员有接触的人士透露，习近平担心，随着特朗普准备与中方摊牌，中国可能会像冷战时期的苏联一样被孤立。
习近平的担心不无道理。尽管目前在世界舞台上看似被孤立的是特朗普，比如，他向墨西哥和加拿大等昔日盟友挑起贸易争端，对乌克兰战争的处理方式令欧洲感到震惊，还誓言要吞并格陵兰岛和掌控巴拿马运河。但事实是，中国并没有占据上风。
在国内经济陷入危机的背景下，习近平采取了防御姿态，希望尽可能地挽救帮助中国摆脱了贫困的全球贸易体系。而在太平洋彼岸，特朗普正试图重塑这个贸易体系，特朗普和他的顾问们认为，当前的全球贸易体系以牺牲美国利益为代价，让世界其他国家、尤其是中国受益。
这不仅仅是贸易问题。作为全球两个最大经济体的领导人，特朗普与习近平相互对抗的议程势必会导致中国一直试图避免的结果：一场自冷战以来从未出现过的超级大国冲突，一场在经济、技术和整体地缘政治霸权方面的全面对抗。
特朗普在整个竞选期间强调了对抗中国的必要性，如今他轻松胜选重返白宫，共和党也控制了国会。特朗普的顾问们说，他相信自己可以从实力地位出发与中国打交道。
这些人士说，特朗普的许多早期外交举措都应放在这个背景下看待。他们说，特朗普正试图结束中东和乌克兰的冲突，以便更好地集中精力对付中国。特朗普最近对俄罗斯及其威权领导人普京(Vladimir Putin)的热情拥抱，在一定程度上是出于要在中俄之间制造隔阂的战略企图。
特朗普希望美国控制巴拿马运河的原因之一是，他认为过去30年中国在那里建设的基础设施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周二，他取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胜利，由美国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BlackRock)牵头的一个投资者财团同意，从总部位于香港的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CK Hutchison, 简称：长和)手中收购巴拿马运河两端港口的多数股权。
美国政府一位官员说：“特朗普在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投入更多资源来对抗中国。”
周二，特朗普以中国在美国芬太尼危机中扮演的角色为由，对中国输美商品进一步加征关税。这让仍在试图弄清如何与他们眼中这位反复无常的美国领导人打交道的中国官员感到意外。
中国自身也尝试重塑全球秩序，与俄罗斯联手挑战西方，但现在发现自己非常被动。有一种场景让习近平深感不安，那就是中国被贸易限制和制裁切断对外联系，遭受苏联式的被孤立局面，商品出口渠道减少，获得关键技术的途径也受到限制。
“现在中国有成为类似对抗目标的危险，”一位与中国政府有接触的人士说。“习近平认为必须避免这种情况。”
很难与特朗普的核心团队接触让中国更加难以制定对美策略。在特朗普执政的头几周，中国并不是他的主要关注点。他的近期优先事项是解决非法移民问题、削减政府开支以及结束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
在习近平等待美国方面明确希望中国做什么的同时，他的经济团队正在筹划如何反击特朗普。
自去年11月以来，中国已派出多个代表团前往华盛顿，探讨与新一届美国政府达成协议的可能性，认为关税将加剧特朗普正努力抑制的美国通胀压力。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已准备了一系列工具，比如对关键矿产进行出口管制，用以对美国造成经济上的痛苦，并且已在拉拢美国的传统伙伴，为与美国更激烈的对抗做准备。
上述人士说，习近平从与特朗普的第一轮贸易战中得到的一个教训是，如果中国等比例加征关税以反制特朗普的关税上调，那么中方的损失更大，因为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远远多于中国从美国购买的商品。
为特朗普政府提供咨询服务的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中国问题专家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说，他曾与大选后访问华盛顿的中国代表团成员会面。他说，中国的努力无异于是一场旨在避免关税的行动。
“他们有些绝望，”白邦瑞说。“他们的经济陷入了困境。现在特朗普启动了关税，他们知道这场行动已经失败了。”
尽管如此，在美国加大施压力度的同时，中国政府正努力展现信心。在本周特朗普采取最新关税行动后，中方迅速予以反击。与此同时，中国政府将2025年经济增长目标设定在5%左右，这表明政府预计国内经济将顶住不断加大的贸易压力。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立场强硬，称美方如果“执意打关税战、贸易战或者别的什么战，中方将奉陪到底”。
“让中国人煎熬吧”
特朗普和习近平似乎有个不错的开局，与特朗普2017年刚刚开启首个任期时差不多。特朗普曾邀请习近平出席今年1月20日的就职典礼，虽然习近平派出了副主席，但这对一个倾向对政治风险保持警惕的领导层来说，仍是一种善意的姿态。当时，两位领导人都表示有兴趣举行峰会。
然而，这种外交礼节只是表象，掩盖了背后的行动以及中国可能面临的命运。
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实质上是要求废除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自1995年以来建立的规范。在这些规范下，中国得以向全球倾销廉价出口商品，同时限制外国企业进入中国市场。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达到2,950亿美元，是美国所有贸易伙伴中最高的。
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在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任职的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ion)访问学者马特·特平(Matt Turpin)说，特朗普认为，苏联解体后形成的自由国际经济体系损害了美国的利益，尤其是美国工人和企业的利益。
特平说，为了重塑这一体系，特朗普的贸易团队可能会“先集中精力与其他所有国家达成相对有利的协议，让中国继续在经济低迷中煎熬”。
接近特朗普政府的人士表示，特朗普认为，美国可以通过与其他贸易伙伴逐一重新谈判贸易条款，来增强对中国的筹码。
特朗普在上任第一天就签署了一份总统备忘录，指示联邦机构对美国现有的贸易关系进行一系列评估。他经济团队的一项关键任务是与墨西哥和越南等国达成协议，这是阻止中国企业通过第三国将商品转运至美国的举措之一。
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对彭博电视(Bloomberg TV)表示，在特朗普2月初首次威胁要对墨西哥和加拿大加征25%的关税后，墨西哥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提议”，建议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征收与美国一致的关税。在暂停一段时间后，特朗普周二兑现了他的关税威胁，理由是墨西哥和加拿大仍未加强阻止移民和毒品跨境流动的政策。白宫周三表示，将给予汽车制造商一个月的关税豁免期。
“大棒和筹码”
在经济上孤立中国的做法并不局限于关税，特朗普曾表示关税最高可达60%。
特朗普的贸易团队还在考虑采取其他行动，包括限制中国对美投资和美国对华投资，将目标对准造船等中国主导的行业，以及进一步限制向中国企业出售高科技产品。特朗普政府认为，出口管制不会损害美国，反而会使美国经济更加强大。该贸易团队成员包括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Howard Lutnick)和美国贸易代表贾米森·格里尔(Jamieson Greer)。
与此同时，特朗普本人也表示，有可能与中国达成一项新协议。他上个月说：“有可能，有可能。”他继续称习近平为“好朋友”，就像他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那样。
接近特朗普政府的人士表示，美国最终可能会逼迫中国同意对国内经济运行方式进行“结构性改革”，但鉴于习近平强调中央控制来管理经济，他不太可能接受这样的协议。中国通常厌恶任何它认为挑战中共治理的外部企图。
这些人指出，中国政府在2019年5月拒绝了一项协议草案，该草案是在特朗普第一个任期期间，在贸易战白热化阶段经过多轮激烈谈判后提出的。该协议草案提议修改中国法律，禁止窃取美国技术，并更好地保护在中国经营的美国公司，但习近平认为这些修改是不可接受的。
接近特朗普政府的人士表示，由于美国经济实力强大，特朗普并不急于与习近平谈判。其中一位人士称，特朗普政府正在打造“很多大棒和筹码”，可以在谈判中使用。
这些人还说，特朗普仍然相信，他可以一边采取关税等行动，一边期待他与习近平的私人关系能够促成两国找到一些共同点。
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合作伙伴
在2017年至2020年特朗普首次入主白宫的四年间，美国对华政策发生了重大转变。长期以来，美国对华政策一直是深化经济联系和合作接触，而特朗普上台后，这一策略被以疏远为特征的政策所取代，包括提高关税和技术限制。
虽然后来拜登(Joe Biden)延续了这种强硬立场，但他领导的政府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中美关系的平稳。拜登主政期间，美国与中国的数十个沟通渠道得以恢复。
如今，令中方懊恼的是，特朗普在第二个任期内不仅不那么克制，甚至更为强硬，为更加激烈的美中风暴埋下伏笔。
据与会知情人士透露，在最近几个月与美国商界和思想领袖的会晤中，习近平和助手们多次表达了中国政府希望成为美国的合作伙伴、而非劲敌的愿望。
“他们仔细研究了特朗普，对形势有相当现实的看法，”过去一年曾与习近平和其他中国高级官员会面的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Harvard Kennedy School)前院长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说。“习近平一直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努力将中美关系定义为一种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特朗普在过去几周内发起的两轮关税攻势，暴露出中国政府对美国采取观望态度的弊端。
据了解中国政府想法的人士透露，自特朗普一开始于2月初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10%的关税以来，中国领导层一直在等待特朗普团队提出具体要求，希望这些要求能够引发更广泛的讨论。
知情人士表示，习近平对仅仅就芬太尼问题作出让步不感兴趣。他们说，习近平希望与特朗普进行对话，从而达成一项更全面的协议，并为两国整体关系定下基调。
这些知情人士称，习近平派往美国出席特朗普1月20日就职典礼的特使、中国国家副主席韩正曾向特朗普政府官员表示，中国政府愿意讨论芬太尼和贸易等一系列议题。
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说，特朗普本周决定对中国再加征10%关税的举动“相当出人意料”，中方一直在等待美方带着条件回到谈判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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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挑起贸易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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