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美联储经济学家被控向中国泄密，接触细节浮出水面
Chun Han Wong / Nick Timira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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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Alexandra Citrin-Safadi/WSJ
2013年5月，约翰·罗杰斯(John Rogers)以美联储经济学家的身份在上海参加了一个商业论坛，当时他第一次接到了被指为中国情报人员发来的电子邮件。
这名男子自称是有兴趣了解美联储的中国研究生。罗杰斯说，这个男人提出付钱给他，被他拒绝了。但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该男子邀请罗杰斯再次访问中国，并表示所有费用由他承担。
这一次，罗杰斯去了，并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导致他在美国面临间谍指控，这一事件曝光了中国被指在美国政府机构内部招募线人行动的新细节。
检方指控罗杰斯将敏感信息交给中国特工，这些特工伪装成学生，提出承担他前往中国的差旅费用。根据今年1月份解封的一份指控罗杰斯密谋从事经济间谍活动的起诉书，罗杰斯在酒店房间里与他的中国接头人会面，并在某些情况下分享了美联储的内部报告，包括为负责制定利率的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ederal Open Market Committee, 简称FOMC)的讨论所准备的信息。
美国联邦调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简称FBI)官员在今年1月份逮捕了罗杰斯，并在他位于华盛顿地区的公寓内发现了5万美元现金，据他妻子说，这些钱是她的。
罗杰斯于2021年离开美联储。他否认针对他的所有指控，包括他在知情的情况下协助中国政府。据认识罗杰斯和了解他在美联储职位的人士透露，他接触不到高层决策，对中国的价值可能有限。
罗杰斯的一名律师表示，美国政府的起诉书缺乏背景信息和相关事实，这将削弱政府对罗杰斯涉嫌不当行为的指控。例如，该律师称，罗杰斯不会说中文。
该律师表示，起诉书“对于事件的描述过于简单、片面且歪曲”。该律师还表示，罗杰斯的法律团队将在法庭上提供详细反驳，“届时我们将证明罗杰斯博士的清白”。
检方称，罗杰斯被中国间谍活动盯上是合理的，他在美联储有一个听起来很重要的头衔，而且他本人对中国有越发喜爱之情。2018年，他和一位通过中国婚介服务认识的上海女性结婚。FBI探员后来在他的iPad上发现了一张写于2018年12月、抬头为“亲爱的中国人民”的便条，内容表达了对中国的钦佩之情。
“我爱你们的善良、慷慨，还有你们谦逊勤劳、成就斐然的社会，”便条上写道。“我无条件地爱你，上海。”
当被问到罗杰斯的案件时，中国外交部表示不了解此事。中国主要的非军事情报机构国家安全部未回应置评请求。
西方官员表示，在习近平领导下，中国的间谍活动已升级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包括美联储等机构也成为目标。美联储是美国金融稳定的关键支柱。近来，中国网络攻击受到更多关注，北京方面也继续培养线人等传统的人力情报来源以获取信息，即便这些人看起来情报价值有限。
在2022年的一份报告中，美国参议院一个委员会的共和党籍工作人员指责中国至少从2013年开始就一直试图“获取敏感的内部信息并影响美联储”，并为此提供金钱和其他好处。
根据这份报告，在2019年的一起案例中，中国政府涉嫌在一名美联储经济学家逗留上海期间将其扣在一家酒店房间内，并威胁要监禁他，除非他同意提供非公开的经济数据。据称，中国官员告诉他，他们一直在监控他的电话，包括关于他离婚的通话内容，如果他不合作，就会公开羞辱他。报告称，这名经济学家获释后向美联储官员报告了这一事件。
中国外交部谴责这份报告为“政治虚假信息”。
对于这份报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回应说，美联储始终遵循严格的信息安全规范。他当时表示，相关政策包括对接触敏感经济信息的工作人员的出境旅行和个人接触情况进行审查。
美联储在2021年更新了相关政策，禁止其工作人员接受来自中国等受美国国务院国防出口管制的国家实体的赠礼或报酬。
本报道是根据对罗杰斯相关人士的采访并审阅与此案有关的文件的基础上撰写的。
火锅与汇率政策
罗杰斯拥有弗吉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Virginia)经济学博士学位，1994年作为经济学家加入美联储。他后来担任高级顾问，研究汇率和利率政策。
在社交媒体上，罗杰斯表达了对R.E.M.和the Cure等乐队的喜爱。他瘦高个，身高超过6英尺（约183厘米），有时会带领美联储同事上瑜伽课。
据了解罗杰斯工作的人说，作为高级顾问，他的职位可能会让外界高估了他对美联储敏感决策讨论的参与程度。虽然一些拥有“高级顾问”头衔的官员会协助美联储领导人筹备高度机密的货币政策会议，但也有一些人只是在美联储工作了很长时间，或是拥有专业的研究背景而已。
罗杰斯就属于后一种。他不参加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会议，也接触不到其敏感材料。
即便如此，中国的情报部门还是在罗杰斯2013年访问中国时盯上了他。罗杰斯在2024年的一场播客访谈中回忆说，当时上海有名的复旦大学举办年度会议，他是去发表演讲的。
起诉书显示，2017年，罗杰斯接受了一名自称是研究生的中国男子的邀请，参观这名男子所在的中国济南市的山东财经大学。罗杰斯要求这名学生支付机票和酒店费用，对方同意了。
大约在那个时候，罗杰斯通过一个名为爱无界(Sky Love)的中国婚介机构结识了一位31岁的上海化妆师。该机构向希望结识外国伴侣的中国女性提供服务。
根据爱无界的信息，经过几个月的网上交流后，罗杰斯想和这位名叫Liu Yu的女子线下见面。他把上海添加到行程里，两人在那里待了大概两天，一起观光，吃火锅，并互赠礼物。爱无界在网上发帖详细介绍了这段恋情，作为成功案例来宣传。
之后，罗杰斯前往济南，在山东大学发表了题为“不确定性、货币超额收益和风险反转”的演讲。
爱无界称，这对新人2018年3月在香港结婚，同年晚些时候，Liu在上海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很多麻烦”
起诉书显示，婚礼大约两个月后，罗杰斯联系了那名自称是学生的中国男子，询问其论文写作情况。该男子向罗杰斯发送了有关美联储政策的问题，据称是为了写论文。
罗杰斯给两位美联储同事发了邮件，询问他可以在中国之行中分享的信息，其中包括美联储对中国货币的看法。一位同事给他发了两份PDF文件，罗杰斯将其中一份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他的中国联系人。
起诉书显示，在一次以授课为名的中国之行中，罗杰斯在酒店房间里与该男子和另一人（美国检方称此人也是情报人员）会面，并分享了美联储的内部信息。
据美国检方披露的短信显示，罗杰斯说，除非有合理的学术理由，否则美联储不允许他与中国联系人讨论政策问题。
他在2018年的一条短信中说：“这种事要让美联储觉得合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记住，只能是教学，不能是咨询。我只被允许授课。”
如果有人质疑这种关系，“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他写道。根据美国法律，经济间谍罪最高可判15年监禁。
在今年2月份提交的一份法庭文件中，罗杰斯的律师表示，这条短信“表明被告致力于从事他受聘的教学工作，而不是与任何人串谋。”
罗杰斯在播客访谈中透露，2018年下半年，他从美联储休假，在上海复旦大学担任访问教授。他继续向自称是学生的中国人提供信息，包括在一次美联储政策会议的大约两周前，向一位等待参议院确认的美联储理事候选人提供的简报记录。
罗杰斯的律师后来在华盛顿特区的一家法院表示，罗杰斯与中国联系人之间的沟通只反映了师生关系。律师们说，罗杰斯可以在不泄露商业机密的情况下回答学生的问题。
百元美钞
爱无界的一篇帖子显示，到2019年，罗杰斯已带着新婚妻子和女儿到华盛顿生活。检方称，他的妻子在中国还有一个女儿，还会花“很多时间”待在中国。
2020年，美联储官员在接受美联储监督机构——监察长办公室(Office of Inspector General)的约谈时对罗杰斯的中国关系提出了疑问。
根据检方提交给法庭的一份文件，罗杰斯说：“中国人在监视美国的一举一动。我不是指间谍活动方面，我肯定他们在搞间谍活动，我不否认这一点。”罗杰斯说：“他们只是想知道……美联储在想什么。”
罗杰斯还说：“有人要给我钱，他们会拿成沓的百元美钞。”但他否认提供了美联储的机密信息。检方后来指控罗杰斯在这次约谈中作了虚假陈述。
罗杰斯的律师称，2020年5月，也就是约谈大约三个月后，罗杰斯失去了查阅大部分美联储文件的权限。根据一份政府公告，罗杰斯于2021年5月被美联储辞退。美联储发言人以隐私规定为由拒绝对此案置评。
政府检察官称，在离开美联储大约两个月前，罗杰斯与复旦大学签订了一份教学合同。他的律师称，合同规定，他每年教学一个学期，薪资约为15万美元。律师们说，他还从一家官方研究机构获得了一笔30万美元的研究经费，分三年拨付。复旦大学未回应置评请求。
那些自称是学生的中国人继续与罗杰斯联络。2022年2月，其中一人给罗杰斯发消息，问他和他的妻子是否有兴趣前往东部城市青岛，并在那里安排一次课程。
该人员说：“所有费用由我们承担，我们还可以支付上课的报酬。”目前仍不知道罗杰斯后来是否成行。
[0] 在今年1月份逮捕了罗杰斯: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373408[1] 中国的间谍活动: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119097[2] 美国金融稳定的关键支柱: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648528[3] 中国网络攻击:
https://cn.wsj.com/articles/WP-WSJS-0002303947[4] 根据这份报告:
https://cn.wsj.com/articles/CN-BGH-20220727105709[5] 经济学人中文版:
https://t.me/econo202https://cn.wsj.com/articles/%E8%BF%99%E4%BD%8D%E5%89%8D%E7%BE%8E%E8%81%94%E5%82%A8%E7%BB%8F%E6%B5%8E%E5%AD%A6%E5%AE%B6%E7%BC%98%E4%BD%95%E8%A2%AB%E6%8E%A7%E5%90%91%E4%B8%AD%E5%9B%BD%E6%B3%84%E5%AF%86-4baf47632025-05-27T01:55: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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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J] 前美联储经济学家被控向中国泄密，接触细节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