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政变领袖如何成为非洲及世界多地的反西方英雄
Caroline Kimeu / Benoit Fau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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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基纳法索领导人易卜拉欣·特拉奥雷 图片来源：Francis Kokoroko/Reuters
三年前，易卜拉欣·特拉奥雷(Ibrahim Traoré)还是布基纳法索武装部队的一名低级军官。如今，他已成为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西方英雄，宣扬自力更生和坚韧不拔，在非洲乃至世界多地都拥有众多拥趸。
自2022年推翻这个西非国家之前的军事统治领导人并成为总统以来，特拉奥雷赢得了非洲民众的热烈拥戴，并且受拥戴程度是自反种族隔离偶像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和领导独立斗争的那辈人各领风骚以来，非洲领导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尼日利亚地缘政治研究咨询公司SBM Intelligence的分析师阿约通德·阿比奥丹(Ayotunde Abiodun)说：“许多非洲人对西方感到幻灭。”他说，这种情绪升温之际，特拉奥雷已成为反帝国主义旗手。
俄罗斯一直试图拉拢特拉奥雷，认为通过他或许可以使法国对干旱的萨赫勒地区诸国的影响力加速下降。萨赫勒地区是撒哈拉沙漠南缘的一片广阔地带。
但特拉奥雷有自己的议程，那就是复兴过去的泛非运动。他能否成功让布基纳法索站稳脚跟并击退长期以来的伊斯兰叛乱，可能会影响该地区其他地方的局势发展。
这位37岁的领导人似乎真的很受欢迎，该地区的民众已经厌倦了一代被普遍认为腐败且受制于西方的年长领导人。
今年4月，数以千计的布基纳法索公民涌上首都瓦加杜古街头声援特拉奥雷，那之前一场旨在把他赶下台的所谓反反政变行动以失败告终。
抗议者也被美国非洲司令部司令迈克尔·兰利(Michael Langley)将军的言论激怒，后者指责特拉奥雷滥用布基纳法索的黄金储备。特拉奥雷的拥戴者认为相关言论是西方干预的借口，非裔散居群体成员也举行了声援游行以示支持。
在伦敦，特拉奥雷的支持者高举条幅，上面写着：“别碰非洲资源，别碰易卜拉欣·特拉奥雷。”在牙买加，位于金斯敦的美国大使馆外以及北海岸的蒙特哥贝爆发示威活动，抗议者唱歌、击鼓，称赞特拉奥雷是“黑人解放者”。
在非洲大陆另一端的城市内罗毕，作为劳动人民常用交通工具的机动三轮车上，张贴着头戴贝雷帽的特拉奥雷的照片。
特拉奥雷的部分魅力来自于他模仿其同胞、泛非主义领袖托马斯·桑卡拉(Thomas Sankara)的风格。
桑卡拉常被称为非洲的切·格瓦拉(Che Guevara)，他将上沃尔特共和国更名为布基纳法索，意为“正直人民的土地”，并着手让这个国家变得更为自给自足，直到他在1987年遇刺。特拉奥雷通过效仿桑卡拉的一些做法，已重新燃起人们对桑卡拉及其泛非主义主张的兴趣。上个月，由Nation of Islam出版的一份报纸在头版并列刊登了特拉奥雷和桑卡拉的照片。Nation of Islam是马尔科姆·X (Malcolm X)和路易斯·法拉坎(Louis Farrakhan)领导的黑人宗教和政治运动。
然而，特拉奥雷上台主要是基于承诺改善安全状况。
作为一名上尉，他在身为中校的保罗-亨利·桑达奥戈·达米巴(Paul-Henri Sandaogo Damiba)通过推翻文官政府上位八个月后将其赶下了台。特拉奥雷和达米巴都曾指责各自的前任未能平息与“基地”组织(al Qaeda)和“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有关联的伊斯兰主义分子发起的双重叛乱，以此为自己的行动辩护。
据分析人士称，特拉奥雷此后利用了公众对前殖民大国法国的不满情绪。法国持续介入其前西非殖民地的政治和经济生活，引发了人们的怨怼。
特拉奥雷驱逐了同样未能平息相关叛乱的法国部队，此举深得民心。美国陆军特种部队“绿色贝雷帽”在政变前不久抵达布基纳法索训练当地的突击队，在政变后暂停了军事援助。
打着民粹主义的旗帜，特拉奥雷重新谈判了国际金矿开采合同，以保证政府获得更大份额的收入。他向农民分发拖拉机和廉价化肥，并兴建工厂，比如一家番茄加工厂和该国首家黄金精炼厂，致力于将具有附加值的业务留在国内。
去年，加纳民调机构Afrobarometer的一项调查发现，布基纳法索的民众大多支持军事统治，认为这是抗击腐败文官精英的最佳方式。该调查显示，在非洲，如果“民选领导人为一己私利滥用权力”，超过一半的非洲人愿意容忍军队干预政治。然而，三分之二的人反对将军事统治作为常规的政府体制。
分析人士称，通过将土地置于国家控制之下，废除此前有利于农业综合企业的土地分配，并承认农村社区的惯常权利，特拉奥雷赢得了布基纳法索农村贫困人口的有力支持。布基纳法索分析师吕克·达米巴(Luc Damiba)表示，支持者认为这些措施是试图扭转几十年来偏袒企业投资者而非小农户的土地政策。
新的土地政策也为特拉奥雷赢得了年轻人的青睐，他们为他关于土地和农业培训的承诺而欢呼。
分析人士称，布基纳法索的部分城市受教育阶层，包括学者、记者和公民社会活动家，担心特拉奥雷不打算将国家交还给民选文官政府。特拉奥雷已将原定于去年举行的选举推迟到2029年，并称只有在军方从圣战分子手中夺回足够多的领土，能让所有公民都参与投票时，才会举行选举。
与20世纪60年代的非洲解放运动领袖一样，特拉奥雷也与莫斯科交好。
上个月，他出席了在莫斯科举行的阅兵式，庆祝苏联在击败纳粹德国中所起的作用。
非营利组织African Digital Democracy Observatory称，俄罗斯已在布基纳法索发起一场影响力行动，涉及亲莫斯科的当地广播电台以及体育和音乐活动。根据巴黎监督组织All Eyes on Wagner于2023年发布的一份报告，在特拉奥雷夺取政权后，赞扬他的付费内容也开始出现在各大亲俄社交媒体平台上。
“让布基纳法索人民高枕无忧，消除饥饿。这是他的抱负。这个人理应得到最崇高的敬意，”特拉奥雷的一幅肖像配文写道。该监督组织称，这些帖子由在非洲活跃的俄罗斯雇佣军部队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在非洲大陆广泛传播，不过布基纳法索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口能上网，只有12%的人使用社交媒体，这限制了线上宣传活动在国内的影响力。
俄罗斯显然有意取悦特拉奥雷。因西方制裁而步履维艰的俄罗斯需要黄金来支撑其陷入困境的经济，通过“资源换安全”协议扩大了在西非各地的影响力，在当地提供军事教官、雇佣军部队和媒体宣传来换取采矿权。
作为主要黄金生产国的布基纳法索与俄罗斯公司Nordgold达成协议，后者获得了一个金矿项目85%的股份。保留了15%所有权的布基纳法索政府预计，该项目将在八年内为其国库贡献1.01亿美元。
然而，与俄罗斯雇佣军在保护当地政权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的马里或中非共和国等国不同，特拉奥雷一直不愿接受俄罗斯军队进驻布基纳法索。据现任和前任法国及布基纳法索官员称，去年一支大约400人的俄罗斯雇佣军部队大张旗鼓地抵达瓦加杜古，但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
“特拉奥雷觉得军队是维护国家主权的保障，”布基纳法索政府的一位前部长说。“俄罗斯雇佣军不合他的意。”
但特拉奥雷的致命弱点，可能正是他用来为自己夺权辩护的那个问题：安全。
自军方夺权以来，暴力事件愈演愈烈。
根据五角大楼下属美国国防大学(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的非洲战略研究中心(Africa Center for Strategic Studies)的一项分析，自军方接管政权以来，布基纳法索已有超过17,000人在叛乱暴力事件中丧生，死亡人数是文官统治最后三年死亡人数的三倍多。该中心分析了美国非营利性监测机构“武装冲突地点与事件数据项目”(Armed Conflict Location & Event Data Project)的数据。
去年8月，圣战分子在布基纳法索中北部偏远城镇巴尔萨洛戈屠杀了数百名村民。
权利组织报告称，在特拉奥雷执政期间，布基纳法索军方实施了法外处决和任意拘留，并利用一项紧急法强行征召平民，其中包括批评人士和活动家，以镇压异议。
布基纳法索官员未回应置评请求。
“如果从现在到那时，布基纳法索人民的安全局势和经济状况没有改善，特拉奥雷目前享有的这种象征性地位和民众认可度就有可能受到侵蚀，”驻尼日利亚的分析师阿比奥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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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J] 这位政变领袖如何成为非洲及世界多地的反西方英雄